那時候的伍佰借錢度日,為了要能載樂器,他花了一萬元買了台車,車子好爛,應該是裕隆青鳥之類的,反正只要能載得動樂器就好,他一點也不在乎,這台車前後我也坐過很多次。
Youtube上找得到伍佰當時上電視時唱的那段,真的是齜牙裂嘴...那時伍佰唱歌齜牙裂嘴的,每次都唱到青筋暴露、張牙舞爪,有一次他來開會時,我跟他說情歌這種唱法,女性聽眾會被嚇到,聽說他因為我的這一席話,回去在車上痛哭。
我希望讓他唱歌鬆一點,當時的能力,只會用講的,講的其實沒用,如果是現在,我會用其他的方式來調整他。
《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》成績不如預期,大概賣了七、八萬張,那個年代很可怕,賣七、八萬張,可能就沒下一張了。
我一直認為,只要累積足夠的經驗和能量,伍佰的東西不會不成,所以開始找各式各樣的工作來讓他做。
...
...
叫伍佰做這些「有的沒的」工作,他其實都很樂意,跟當時其他人比起來,他比較會替你想,頭腦也很清楚。尤其是歌手經過他配唱後,歌聲總是直接又有生命力,跟一般的錄音室作品,很不一樣。
外表雖然是硬派的搖滾歌手,其實伍佰內在比誰都有彈性。
我常說「真言社」裡每個人都很難搞,林強和林暐哲都是個性很強的人,林強把自己的原則放在所有事情的前面;暐哲則老是搞不定自己,又愛挑戰別人。
只有伍佰,他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,大目標未達成前,他願意等、願意磨,這也是他為什麼至今還能頂著藝人的光環,站在舞台上,而林強和林暐哲則卸下藝人頭銜,一個低頭做DJ,一個專注於幕後。
「敢愛敢恨、有血有肉」一直是伍佰歌曲的內容,他也一向唱得原始又粗獷,在息壤操過頭,喉嚨開過刀後,伍佰知道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硬幹,慢慢調整演唱的力道,變得柔軟了些。
息壤是伍佰風格轉換之地,經過了兩年live house的洗禮,伍佰開始知道聽眾要的是什麼,他該給的是什麼。
還沒到息壤演唱前,伍佰熬了好一陣子,息壤讓他擁有群眾的掌聲和知識分子的肯定。他真的是如原先所設定,一場場、一首首、一個個,把這些人都唱成了自己的粉絲。
對於搖滾樂,我的看法始終不變,你必須是「奇觀型」的人物才能成功,它不像主流國語歌曲,要在卡拉OK裡大家一起唱,得有容易被複製的特質。
搖滾樂不同,它得要是獨一無二、無法取代,伍佰就是如此。
一直認為,藝術必須特出,與眾不同,
倘若你不特出,或許你該考慮轉到幕後。
伍佰是「奇觀型」的搖滾歌手,直到現在,他的舞台演出風格,仍是無出其右,只是回頭看看那些年,確實還不夠成熟,我一直覺得歌手就像運動員,必須經過一定時間的培養,這裡弄弄、那裡唱唱,才能紮實地闖出自己的天地,伍佰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伍佰和Chian Blue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示範,團體缺乏向心力,一直是台灣文化裡的缺憾,伍佰和小朱、Dino、大貓打破了合久必分的慣例。他們一路走來二十年不散,除了彼此深厚的情誼,更難的是,能為了共同的音樂目標,做到利益均分、榮耀共享。
他好像很久以前就是這個造型,只是頭髮由黑變白。講話和態度也一直是那種,沒有很注意在聽你說話的感覺,漫不經心的,好像很瞧得起你,但,"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!"
頭前是現代的台北車頭 我的理想和希望攏在這
一棟一棟的高樓大廈 不知有住多少像我這款的憨子
卡早聽人唱台北不是我的家 但是我一點攏無感覺
他淡定表示:"往事如煙像夢一般,不值再提,當初發心只為名利,沒有功德,只覺慚愧。"
從我的角度來看,我覺得我們把自己想得太大了,以為那樣做就可以,可能之前太順,讓我們大家有點誤判形式,我覺得"娛樂世界"其實不只對他,也為我們對"巨星的影響力"上了一課。
唉!林強真的太年輕,把很多事看得太嚴重了。事情並沒有那麼偉大,不過就是唱歌。
林強不再唱"向前走",不管誰來找他,出多少錢,答案都一樣。
"向前走"他還是唱啊!只在我們面前唱。
以前他非常討厭KTV、唱自己的歌,現在他跟我們在一起,都在唱他的"春風少年兄"、"查某人的味",無論在KTV還是北投,他都唱。
〝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〞是一張不知道世界有多大的人寫的東西,我從南部上台北,面對跟家鄉巨大的差距,很直覺、原始地寫出來,唱起來口氣也很大。他們看我唱得張牙舞爪,我自己沒自覺,那是一種反作用力,沒有退路的反作用力。那時不管做什麼,都是義無反顧地把自己投進去。因為不想回南部家裡,在台北除了音樂,做其他的事,肯定都會失敗。
還沒出片前,伍佰就已在live house裡演出,只是拿時唱的多是英文歌,頂多唱一下薛岳的"機場",改唱國語或台語歌時,客人就全跑了出去,更別說有機會唱自己的創作。
息壤本身是個"文化局",很少有live house像這樣,去看的人也很不同,都是藝術家來著...
...
...
本來不起眼的東西,在那裡都會起化學反應。
譬如,他們說:"伍佰,你的台語講的真標準,歌裡寫的台語真厲害!"
其實一點都不厲害,只是"你們",你們這些在息壤的人不知道而已。
那個時代要深掘自己的文化,find out自己是什麼?然後勇敢往前走。那時的知青有著微妙的使命感,作品必須有自己的企圖,不能是芭樂的偶像流行歌。